大吃一惊

脾气不好 装作很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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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着

刚踏入武当不久,师尊曾问过他:何为活着?

正值七八月,金顶正中没什么树木遮挡,阳光大片大片的撒在小道长的脸上,知了不懂武当的庄重——知了,知了……他生来眼睫毛就比平常男孩子长一些,却不显女气,两瓣嘴唇有丝丝淡泊的气息,接生他的神婆子说,他本是天上无欲无求的小仙,这是下凡来找人了。


找谁啊?他爹问。

不——不知道啊——神婆子怜爱地看着他,不知道……


知了——知了——

太阳照的地上发白,摸起来也烫烫的。他被刺得眯缝起了眼睛,却还是努力站直了腰,望向他的师尊。睫毛一扇一扇的,在眼窝子下盖出了一小片阴凉来。


在阴凉下等着师姐抽打撩来撩去负心汉的华山想,要是躲进去,一定很凉快。



活着就是——他挠了挠头,庇佑苍生。

师尊摇了摇头,实际一些呢?



可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?他挠了挠头。

差不多了。师尊回他,不过还可以再小一些。

那,就是可以呼吸,吃饭,喝水和睡觉。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。


还差一些,师尊扬了扬嘴角。是合在一起,差不多是活着了。

小道长似懂非懂,撇了一眼看热闹的华山,说,哦……
他总觉得今日的太阳热得过分了些。




在小道长迎来在武当的第七个夏天时,他感觉自己懂了那么一些。
这些年来,他成长了不少,身板也抽了条,眉眼更显棱角,却看起来又淡泊了些。不变的还是他的睫毛,依然比平常男子要长出一些。
他拜访过不少的前辈,请教过不少的智者,他的心里总压着那个问题:何为活着?

他这些时候也曾再度问过师尊,师尊却说,我早就告诉过你了。搞的他不好意思再追问,只得在闲暇时四处游历,想要那么一个准确些的答案。



活着啊——病床上的李奶奶说,活着,就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,走出去。
华山在一旁替她煎药,柴火熏的他咳了两声。

活着呢,花童舔了两口用华山砸锅卖铁赚来的糖葫芦,活着就是可以吃好多好多好吃的,每天早上不用早起去看先生怒气冲冲的黑脸。

活着,哈哈哈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街角醉醺醺背着破剑的男人冲武当喷了一口酒气,活着,就是能喝得下酒,能躺在地上看芸娘好看的衣服摆子。你小子——他拍了拍有些警惕的把武当往后拉了拉的华山的肩膀——多练练剑吧。



何为活着呢?武当不知道。
但是他知道什么叫死了。
死了就是流浪狗被冻僵的躯体,就是被利箭射倒在地的野猪,就是大/麻吸多白沫吐了一地的王二麻子。

平常人活着切菜搬货也难免受伤,更不用提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了。被剑气削落的玉佩,被划伤的腰腹,被重拳击中的后背……活着就会受伤,受伤就会疼痛,活着就避免不了会难受,会痛。

可是死了不会痛。

武当扳着手指头,一点一点把自己知道的数给华山听。
可我还是想活着,他说。师尊说我庇佑苍生的说法太大了些,那我就慢慢去做。

行啊。华山捡了颗甘草梗含在嘴里,去做吧,做了就会变小了。

那日太阳突然变得很亮,很亮,亮的武当有些看不清华山的脸了。他笑了起来,觉得热乎乎的。

华山也跟着他一起吃吃的笑着。


何为活着?
庇佑苍生,身体健康,能吃能喝,差不多可以解释那么一点点的活着的意思。
何为逝去?
不动了,僵硬了,没有呼吸了,那便是死了。

活着就会疼,死了就没有感觉了。


没有感觉?
武当想,原来我是错的。

华山凉了僵了,手握不住剑了,以后讨钱也没人打着哈哈逗他开心了。

何为活着?活着就是庇佑苍生,就是能吃能喝。他想去找那个答案,华山就一路跟着他一起。活着还应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,可他没做到。那这也可以叫活着吗?
他努力庇佑着苍生,可是他重要的人跟那一众苍生是不一样的啊。

他不在苍生里头。

死了就不会感到疼痛了,本应该是这样子的。




武当走在雨后的山腰子上,他修行功绩过人,已经换上内阁子仙气十足的白袍子了。手上是回乡会亲时接生他的那个神婆子塞给他的玉佩,小小的一块。
神婆子说他是小仙,下凡来找人来了。

看你的样子,神婆子说,应该还没有找到。

他两指捻起玉佩来打量了一会,觉得是没有之前被剑气削落的那一块值钱的。那一块,好像是华山送他的,在好早之前——送他的,华山送的。
此时又是一个艳阳天,知了依旧在恼人的唱着叫着。

知了——知了——

小仙?他噗嗤一声,估计是个给神仙看药炉火候的那种小仙吧。他呆呆的看着那块玉,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。

好像,好像不是没找到啊……何为活着?他想。想着想着,眼眶里竟然掉出了一颗冰凉的水珠来。

好像,好像是给弄丢了啊——



何为活着?庇佑苍生,能吃能喝,会哭会笑,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。
何为逝去?不喜不悲,不痛不痒。

死了就不会痛了吗?武当想。

——都是骗人的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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